[哪吒]空心人 贰 |fin
“俺是孙悟空，你又是哪个？速速报上名来。”
孙悟空仍是一脸狂妄，他不回答哪吒的问题，却是反问 。
他总是想先知道对手强弱，然后打败对方。眼前来者年纪轻轻，但敢独自上阵，看起来是强的很呐。呵，一群丧家之犬罢了。
孙悟空嘴角露笑，他看着哪吒，金箍棒在他手上转了个圈，一番挑衅。
哪吒未语，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东海龙宫。
他其实更愿意纠结这个问题——战斗于他而言已如日常，几百年的时光，战战战，战战战，他只变出乾坤圈，摆好架势便冲了上去。
师父说过，只需按他指令行事，因此哪吒一板一眼，只遵循缉拿的命令，耍出他那套一陈不变的功夫打斗。
这身功夫对付敌人颇为有效，此前已耍了几百年，未有敌手。悟空应招，几回合下来已甚为轻松。
想来不过是些套路，孙悟空想，之前死在这少年手上的人实在是愚蠢。
他落得空闲来观察眼前这个少年，发觉他生的姣好却面若冰霜，细细看去眉间还有伤痕。两头的少年髻，腰身的莲花裙，双手所执的混天绫，挎在肩头的乾坤圈。
思及龙王所说自己是“几百年来第二个闯入龙宫”的这件事，他稍加思索便明白，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那“第一位”。
似乎是叫哪吒来着？
可……“我说小孩儿，你是哪吒？”
少年沉默，机械化的动作却从未停止。
此时已战至二十多回合，周围的天兵天将都对这位能与敌人匹敌的三太子赞叹不已。
“你瞧，我可说了，三太子可是咱们的希望……”
“你这人！此前不还说他一个小娃娃能成什么事？”哪吒一跃，再落地时已幻化出三头六臂，行者瞪大双眼，更是兴奋。
这下他能肯定，这位的本事足矣闹翻龙王的狗窝。
如今他身上没了那不羁的姿态又如何？天庭一战，行者能遇此等对手，已是极开心的。
他原以为，天庭只有那守门的废物！“难怪那龙老头儿跟俺说起你时是那副鬼样子，哈哈，那老东西诚不欺俺！”
孙悟空腾身躲过哪吒一刺，他蹲在红缨枪上，笑道：“俺们都是闹过龙宫的人，听说你还扒了那什么敖三子的皮？怎么样？要不……”
孙悟空话音未落，另一只红缨枪就袭来，他连忙跳起，金箍棒一挑，正中哪吒左肩。
哪吒也不甘落后，他向前一跃，与孙悟空纠缠在一起，正是打得激烈之时。往右瞥，天兵天将们跃跃欲试，但总归是武将，一对一的规矩，总是记得的。
向左看去，那李靖却早已搭弓，正准备射出第二箭！行者眼神一冷，再不多做纠缠，金箍棒一点，再看时，他已跃至三丈外了。
哪吒被强劲的力道向后推去，凭着脚下的风火轮才堪堪停下。这边孙悟空折断了那根突发的箭羽，棒指天地，语气甚是轻狂。
“你们若是怕了，就尽管逃。俺老孙一人做事一人当！他玉帝老儿不服又如何！这十万天兵，有哪个打得过俺？！”
他将折断的箭向后一抛，正落在哪吒脚前。
蓦地静了。
耳边大风呼啸，哪吒驻足，忽地想到刚才他与那猴子正斗得不分彼此——
而拉开弓的是生他养他的亲父亲，李靖。他一愣，猛地看向那托塔天王，却只觉得他是忠心耿耿的臣子，再也喊不出父亲二字，更莫说叫他爹了。
这一幕何其相似。
—— 老妖龙，你听着！我一人做事一人当，不许你们祸害别人！
哪吒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钱塘江边，耳边传来稚嫩的童声，甚是熟悉。
是他，却又不是他。
三太子并不记得自己曾有这样的经历，若是有，他必定记得。
可那口出狂言的人……是哪吒，无误。他又听见孙悟空的声音，大约是在和杨戬大哥打斗。
也许是杨戬嫌弃了猴子的粗言粗语，他又放言。
“俺本就是天地间一块灵石，吸日月之精华，纳天地之灵气，何来父母！”
钱塘江边的小童如何说的？—— 我哪吒只身孤伶生于天地间，从来不知有什么父母。
可三太子知道自己的父亲名为李靖，且自己上有二兄，下有小妹。
那个在江边杀他，在天庭又杀他的父亲。哪吒本是莲藕之身，无痛无痒，可此刻他却觉得似是被刀割般，全身火辣辣地疼了起来。
—— 人言身体发肤，受之父母。我既无父母，又何惜这血肉。我这便取骨还父，割肉还母，从此世间再无牵挂，从此恩情便断绝了罢！
哪吒记得钱塘江大水，却不觉得同自己有半分半厘的关系。此刻出现在脑海里的，究竟是何时何人的回忆？
他已是仙身……本该了却红尘事啊。
可就像那年钱塘关的洪水一样，无数格画面源源不断地袭来，哪吒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。哪吒死了。
眼前呈现出无数随波飘荡的民众，一个大浪袭来，就不见了踪影。
哪吒拿起了剑，抹了脖子。
他死了。
那颗红彤彤的心死了。天仍是暗暗的，可浪却停了。放眼望去，他看见一个粉色裙子的姑娘落魄地跪在地上。
“哪吒……”
她唤道，却无人应答。周围之人恨不得离她百丈远才好，只因她怀里的男孩。
那是浑身被割的不成样子的哪吒，满地是血，染红了姑娘的衣裳，染红了哪吒这一身银白的盔甲。他跪在地上，心口又疼了起来。
他看见太乙真人撇过了头，眼睛里却满是算计，不见他记忆里高雅的模样。
他看见李靖拿剑指着姑娘怀里的男孩,语气里也满是愤懑：“哼！逆子！父母骨肉养了你，你反而连累父母！留你何用！”——真是个孽子！
哪吒倒了下去，他低头，发觉自己的左肩也出了血，在地上流淌蜿蜿蜒蜒，和男孩的血汇聚在了一起。
一滴一滴，他以为是雨，却发现是姑娘的泪。
他想叫她不要哭，却忘了对方的名号。她和他先前在南天门看到的该是一人，可是他却不记得她是谁……老龙王……？
不，不是。哪吒心里空荡荡的，他强撑起眼皮，看着这份不属于他的记忆。
李靖还是紧紧握着剑，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。——此孽童无父无母，生出来时便是个妖孽！和我毫无关系！
哈。
好一个毫无关系。哪吒突然笑，就和很多年前在钱塘关的那个夜晚一样，笑这人无情，笑这天无义。
他看见男孩唇边露出一个冷笑，冷冷的，令人毛骨悚然。呀，
这男孩也叫哪吒。他突然记起，哪吒生性冷酷而好杀戮，而三太子早已无心，如今不过是守着一副空壳罢了。
微微睁眼，他望见人群之中的猴子，渐渐的，竟把他与从前红绫为血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。那些故人……
然后他又闭上眼睛，嘴中发出怪异的声响。
非笑非哭，如何笑，如何哭，他也忘了。
但一滴滴的眼泪顺势流淌，哪吒想起呜咽了几百年的小龙女。—— 天地之间，还会有个人为我流泪。此生也无遗憾！
握紧了左手的混天绫，却毫无动静。
故人不再。
那个每每被拦在天门外的姑娘，她还是否安好呢?他躺在地上，嘴中不知念叨着什么，终是发出连串的笑。
笑声隐埋在嘈杂的打斗声中，没人能想起他叫哪吒还是人偶，也没人再关心他是否还能再感知世态炎凉。哪吒拾起那掉落的红缨枪，站立，他仍是那个天地间冷面无情的美少年。
好久没有痛快地打一场了，哪吒想道，再抬头，面上带着张扬的笑。
直面众人惊讶的神态，他冷冷一瞥，肆意笑道：“我乃先周闹海的哪吒是也，无父无母，无牵无挂。”
那俨然是一副上天下海都不怕的气势。
乾坤圈手中拿，红缨枪直指苍穹。
“听闻大圣威名，你我二人如今可一战否？”
孙悟空眼前一亮。
—fin—
摸鱼勿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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